5
我头晕目眩，只看到很多医护人员推着车子急速往前。
“病人紧急大出血，现在要立马进行手术！”
纪明修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低声喊着我的名字：“小甜，你别怕，有我在呢……”
小甜。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到最后，我有没有被送上手术台，已经不记得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少年，每天都会从我家门口经过，然后特地给我带一瓶牛奶。
他会笑着喊我：“沈璐，你笑起来的样子甜甜的，以后就叫你小甜好不好？”
我们好像谈了很长一段恋爱。
他会每天雷打不动给我带早餐，陪我逛学校，然后在他取得营销竞赛第一名时，当众向我求婚。
那时纪明修家境优渥，而我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女。
身份悬殊，却爱得轰轰烈烈。
朋友们都羡慕我找到一个既有上进心，又满眼都是我的老公。
我也一度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直到，余念微出现。
最开始的时候，纪明修跟我说，他见着一个家境很不好的小姑娘，就像看到了当初的我。
于是，纪明修资助了余念微。
后来，纪明修就不断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孩子，他用坚韧、乐观、积极、天真等一系列美好的词汇去形容她……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的天都黑了。
纪明修一直守在床前，关切地看着我：“小甜，你怎么样了？”
蓦地听到他这样叫我，突然觉得有些恶心。
等缓过神来后，我再次睁眼：“别这样叫我，恶心。”
纪明修突然愣了一下，眼尾泛红：“医生说，你昨天流产了没有护理好，导致今天盆腔感染出血。”
“可是璐璐，你为什么连流产了都不告诉我？”
回想起昨天那场车祸，我仍心有余悸。
“昨天我被追尾的时候，给你打了无数通电话，可是你一个也没有接。”
我转过头，看着纪明修：“你能告诉我，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吗？”
仅一秒，我就从纪明修的眼神里知道了答案。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向我保证：“璐璐，以后……我们一定还有孩子的。”
听到这种话，我只觉得可笑。
突然间，我想起了一位离了婚的朋友说：“我从不怀疑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
从前纪明修是真的爱我，可如今的他，也是真的不爱我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纪明修，我们挑个时间，把婚离了。”
6
“不，我不同意！”
纪明修有些慌了：“沈璐，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分开？”
“而且，我跟念微之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抬眸反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深夜畅谈，互送礼物，总不会是纯友谊吧？”
纪明修被我反问到噎住。
我冷笑开口：“别自欺欺人了。”
“纪明修，你明知道余念微对你有意思，你也享受着这位年轻女性对你的崇拜。”
“所以，你对她各种偏爱，甚至默许她跑到我的面前来耀武扬威。”
纪明修还在辩解：“沈璐，我真的没有背叛你……”
“不是只有到上床的那一步，才叫背叛。”
“纪明修，你还记得那台玛莎拉蒂吗？”
我哽咽着说：“那辆玛莎拉蒂，是我俩结婚确定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纪念日礼物。”
纪明修低垂眸子，神色紧张：“我这就让余念微吧车还回来！”
他起身要走的瞬间，病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纪明修发现来的人是余念微吼，没有了先前的好态度。
“你来这里干什么？”
余念微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扬了扬手里的鸡汤，做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
“我听我妈说，女人流产后，身体特别虚。”
“我特意给熬了一锅鸡汤，给沈璐姐补补身子。”
然而，她并没有听到纪明修的夸赞。
“没事就在学校待着，有必要特意跑过来提醒沈璐她流产的事情吗？”
原来，纪明修也不是看不清绿茶的真实意图。
余念微被这一声吼得委屈，眼见又要落泪：“纪先生，我也是一片好心，你知不知道这锅鸡汤我足足熬了两个多小时呢。”
“更何况，我自己都还病着……”
她还想用以往的伎俩，装可怜来博同情。
可纪明修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朝她大吼一声：“又没人叫你做这些，你多什么事？”
余念微被他这么一吓，手里的汤盒跌落在地。
“纪先生，你太过分了。”她捂着嘴，哭着跑出病房。
纪明修没有追出去，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地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余念微口中的鸡汤，竟然是红彤彤的辣椒水！
7
我要是真喝了这碗“鸡汤”下肚，恐怕当晚就得送去急救。
“怎么会这样……”
纪明修的表情从诧异到震惊，直到现在的不可置信。
他一直都认为余念微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结果却发现对方的心机比海还要深。
“你以为，只是这样而已？”
我抓着手机，看着余念微发的那些朋友圈。
又回想起了那些绞痛到失眠的夜晚。
纪明修见我一直低着头，冷不丁把手机抢去。
结果却看到了余念微在朋友圈晒的各种吃喝玩乐。
今天阳光很好，微风不燥。纪先生说工作很累，想要和我一起逛海岛。
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百天，纪先生送来LV香水，说以后都会守护我的生活。
……
她的朋友圈，几乎每一条都与纪先生有关。
从前我每一次发脾气，都不是无缘无故。
纪明修手轻轻滑动朋友圈，半晌都没抬起头。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地问道：“为什么我看不到这些朋友圈？”
还能为什么？
这些，都是余念微特地发给我看的。
很快，余念微的动态又更新了一条。
她在上面写着老太婆终于流产了！真希望你这辈子都无法再生育。
看到这些恶毒的话，我的手不自觉捏紧了床单。
纪明修的脸，沉得快滴出水来。
他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助力刘晨。
“从今天开始，切断对余念微所有的资助。”
“然后跟法务那边聊一聊，把我这些年赠送给余念微的所有巨额财产，全部索回。”
做完这一切，他充满期待地看向我。
但是，我已经累了。
8
次日醒来的时候，纪明修已经不在病房了。
我便给闺蜜打了个电话。
“孟瑶，先前承接你离婚的那位律师叫什么？你推给我吧。”
孟瑶惊了，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璐，你真的做好了决定要离婚吗？”
我本无意多说，可孟瑶是我从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
我们曾睡在一张床上聊天，也曾一起喝酒骂人。
她多问了几句，我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孟瑶气得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他纪明修是脑子有泡还是怎么的？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再三承诺的吗？”
对于这一点，我如今深有体会。
“孟瑶，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承诺只在相爱的时候，才有效。如今他不爱我了，承诺又怎么做得数？”
孟瑶把离婚律师推给了我后，再三询问我到底在哪个医院，她一定要过来看看我。
对于好友的请求，我没再推辞，于是把医院的地址发了过去。
挂断电话后，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纪明修提着一大袋早餐进来。
十分讨好地跟我说，他买了五六种餐食，都是我大学时候爱吃的。
看着被摆得满满当当的桌子，我却没有一丝胃口。
但纪明修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捧着一盒蟹黄汤包放在我面前。
“沈璐，你快尝尝看，尝一下还是不是我们当初的那个味道？”
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
“经年错付，物是人非，不管是包子还是感情，都会变质。”
纪明修低下头，红了眼眶。
9
孟瑶赶到医院的时候，纪明修正拿着手机在研究什么健康食谱。
“沈璐，你还好吧？”
她一见着我，就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这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瘦成了这副模样？”
说完，孟瑶恶狠狠地瞪着纪明修。
“你这个死渣男，当初向沈璐求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都忘了吗？”
“我看你就是欺负我们沈璐家里没人。”
“但我告诉你，我们大学每一个舍友，都是她的娘家人，你要欺负她，我们可不依！”
纪明修自知心中有愧，面对这番痛骂，并没反驳。
“先前是我做得不对。”
“今后，我会好好补偿沈璐的。”
孟瑶听到这话，都气笑了。
“果然，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样。”
“感情还在的时候，你们不懂得珍惜，偏偏要在伤害了人家后，又在这假惺惺地求原谅。”
“你知不知道，沈璐都得抑郁症了！”
纪明修猛然抬头：“沈璐，你……抑郁了？”
或许，连纪明修自己都忘记了，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每次见面，他不是在夸余念微，就是在嘲讽我不如人家。
在这样备受煎熬的日子里，我开始作，开始发疯。
每当余念微在朋友圈晒出她和纪明修的恩爱日常时，我的内心备受煎熬，痛苦不堪。
纪明修很喜欢把我的东西送给余念微。
小到护肤品，大到衣服包包首饰，直到那辆象征着我们定情信物的玛莎拉蒂。
我曾痛苦着质问纪明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换来的，却是他不耐烦的冷眼。
“沈璐，你够了，一点小事而已，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我忍受着情绪反扑。
孟瑶走后，纪明修趴在我的床边，痛哭出声。
“沈璐，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是这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