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成功抢救一名难产的孕妇后,她抱着怀中的孩子请我赐名。
我神思一动,成了小女孩的干妈。
熟睡的小婴孩,紧紧握着我的手,嘴角的笑容融化了我的心。
在这医疗资源匮乏的地方,能救活她们母女,堪称奇迹。
这一刻,我再次为生命感动。
也为自己自豪。
援非医疗队每日穿梭在病房之间,忙碌于手术台之上,洒下的汗水和心血挽救了一个又一个生命。
而我,也在一次次救死扶伤中,重获新生。
每个病患,都对我敬爱有加。
我朴素的面庞,满身的消毒水味,是他们的定心丸。
真正爱我的人,不会因为我在贫瘠的土地行医,而觉得我是肮脏的黄脸婆。
可惜,那个和我一样心怀“医者仁心,大爱无疆”的沈辞,不光失了爱我的初心,也失了他当医生的本心。
过去两年,荣升副院长的他,日渐膨胀而找不到北。
若非有人在婚礼当天实名举报,我竟不知他带头学术造假。
医学从无捷径可走,他终究不是我印象里的少年郎了。
他同我忏悔,不过是想借用我援非的荣耀来抵消他的骂名。
只要我原谅他,他就不是负心汉陈世美。
只要我站出来替他说话,白夕颜就不是引人误入歧途的妖精。
毕竟,熟识的人,都知道我才是他沈辞的女朋友。
半个月后,本该在国内焦头烂额的人,却出现在了我诊室门口。
沈辞抱着玫瑰一言不发,就这么红着眼看我工作。
我太过忙碌,根本无暇搭理他。
一直到我忙完最后一个病人,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沈辞立马凑过来想替我揉腰。
我忙不迭按住他的手:
“沈辞,我和你已经分手,男女有别你别越界了。”
他哑着嗓子,半晌才吐出一句呼唤:
“云初!”
他瘦削的脸上满是深情和悔恨。
“云初,我错了,我从未想过你会这么辛苦,我不该嫌弃你,不该喜新厌旧被白夕颜所迷惑....”
我拂开面前的玫瑰,面无表情的提醒他:
“你这样追着我不放,白夕颜该伤心了!况且,我对玫瑰过敏,麻烦你和我远点!”
沈辞闻言,面色惨白。
他终于想起我玫瑰过敏了,当即把白夕颜最爱的玫瑰花丢到远处的垃圾桶。
随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揉捏着衣角苦苦哀求我:
“云初,我起初答应白夕颜求爱,只是想敷衍她,我以为她认清自己的心就不会再用死来纠缠我,可我太想你了,我在她身上看到了年少的你,我便忍不住动了心。”
“我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了你的替身,我才会陷得如此深。”
“我发誓,我从始至终爱的人都只是你。”
拙劣的谎言,编得再好听,我也不会信了。
反正,只要我不摆出证据,他永远都以为自己不会被识破。
“沈辞,我只是出国了,不是与世隔绝了,你真以为我都不看国内新闻的吗?”
“你现在挽回我,不就是想打着援非医生丈夫的名号,去为自己的学术造假洗白!”
“从你选择白夕颜的那一刻,你我之间就再无转圜的可能!”
我绝不会为了一个背弃原则的人发布任何声明。
“云初,你误会我了,那些骂名我都认!我愿意放弃前程只为守在你身边,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曾说你为我走了99步,只要我回头,你就永远在,现在剩下的那一步,我来走!”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可我们之间剩下的那一步,是天堑。
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哪怕时间倒流,都无法再让我们走到一起。
他并非把白夕颜当成了替身。
他只是自私的贪恋她的年轻貌美。
他既不爱我,也不爱白夕颜。
而白夕颜在沈辞被撤职时,已经明哲保身和他划清了界限。
两人感天动地的爱情,不过如此。
9
沈辞固执的拉着我不许走。
同事看到他对我纠缠不清,纷纷过来嘲讽他:
“哟,这不是威风凛凛的副院长大人吗?怎么舍得屈尊来这地儿?”
“哦,想来是逃难来了,毕竟被骂得太惨了呢!”
“这是被新欢抛弃,又来找旧爱了吗?”
“可惜,我们云初不是收破烂的!”
大伙儿替我憋着的气,这会儿毫不客气的朝沈辞身上撒。
“死渣男,滚一边去!”
“再敢碰云初姐一下,我扎烂你的手!”
阿桑看到沈辞,当即气红了眼。
沈辞把视线挪到这些阴阳他的人身上,明明屈辱的要死,却咬紧牙关继续认错。
“云初,你非要辱我至此吗?如果这样能让你原谅我,那我随你们打骂!”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沈辞,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很丑陋?让我多看一眼,就忍不住想吐!”
他的脸因为这熟悉的话,血色尽失。
“白云初!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十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你拿我当什么?”
我被他这句嘶吼吼到怀疑他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他这是认错求原谅的态度吗?
如今不过是大伙儿为我打抱不平讽刺几句,他就受不了了。
那他这两年的背叛,又算什么?
我不想同他争辩谁是谁非。
从我决定逃婚那刻起,我和他就彻底结束了。
“沈辞,往事已矣,你走吧!”
他死死拽着我的胳膊不放:
“云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骗你!”
“我给你妈续了足够的医疗费,白夕颜我也同她断绝关系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他从裤兜里拿出闪耀的钻戒,单膝跪下:
“云初,嫁给我,好吗?”
他的身影又和那日同白夕颜求婚的样子重合。
他们深情热吻又嗤笑我黄脸婆的画面,再次浮现。
但此刻,我已没有太多感觉。
伤得太深、痛得猝不及防,如今的我倒也免疫了。
在我要拒绝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
他抢走钻戒就往垃圾桶丢了进去:
“你个坏蛋,你休想欺负云初姐姐!你滚!”
随即,不少孩子和家人围了过来。
他们面色不善的瞪着沈辞,大有一副他再不滚就要开打的架势。
沈辞死死抿着唇,竟一头扎进满是废弃医疗的垃圾桶去翻找那枚钻戒。
我想阻止,最后摇摇头离开了。
10
三日后,沈辞便因为高烧不退直接倒在了烈日炎炎的街头。
有人将他送到抢救室,却没人通知我。
同事们默契的不想我看到他而徒增烦恼。
但是被救醒的沈辞却不这么想。
他因为那日在废弃医疗里翻找钻戒,感染了病毒。
若是在国内,医疗先进,自不用吃苦。
但这是医疗贫乏的非洲,他要想痊愈,要遭不少罪。
他却以见我为条件,拒绝接受任何治疗。
哪怕是再气他的幼稚行为,同事们也不敢拿他的命开玩笑。
我进去病房时,他已经烧得稀里糊涂。
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云初,云初你等等我......”
“云初,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无神的双眼在看到我时,立马注入了光辉:
“云初,你来了!”
沙哑的嗓音带着缱绻。
好似他终于等到归家的心上人。
我赶紧摇头甩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你好好配合治疗,不然病死了只会给我徒增麻烦。”
我只是陈述事实,沈辞却如同碎了一般,将下唇咬到出血。
“云初,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他眼底竟又燃起点点希望的星光。
“不能。”
星光碎灭。
“云初,你当真对我一点感情都没了吗?我失去你为何感觉痛不欲生,你就一点都不心痛吗?”
我不禁笑了。
“因为我爱你的那颗心,早已经死了。”
我痛彻心扉时,他正当我面和白夕颜吻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却和我对面相见不相识。
病床上的沈辞,整个人瞬间垮了下来。
同我对视了许久,他那本就苍白的脸几近透明。
他看得很清楚,我的眼里当真对他再无半分爱意。
“云初,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这个问题,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回答了。
我给他注射了药水,开了医嘱,便去下一间病房忙碌了。
他痛苦的哭声,在简陋的病房,清晰的传向远处。
我没有停下脚步。
因为还有更多的病人,在等着我医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