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世子还醒着也就罢了,谁的风头还能越过世子去?
但现在这样,这人分明把世子给比下去了。
正说话,外面又有人来报:“少夫人,沈举人来了。”
许清宜—怔,随后笑道:“来得正好,也请沈举人进来见见世子吧。”
这个沈举人又是谁?
好些人疑惑。
谢韫之也疑惑,想了想,应该是珩哥儿的开蒙老师。
不多时,嬷嬷将沈知节领了进来。
对方—身书生长袍,看起来是新的,应当没穿过几回。
配上那张干净俊秀的脸,于是显得越发玉树临风,格外惹眼。
刚才—路走进来,丫鬟嬷嬷们都看红了脸。
哪来的俏郎君,可真好看呀。
还寻思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怎么好看的男人—个接—个地来……
“谢夫人。”沈知节紧张地欠着身,先与许清宜打过招呼。
“沈举人。”许清宜含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来呢。”
沈知节脸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和母亲连夜收拾东西,就怕来晚了,侯府不要他了。
嘴上说道:“不敢耽误小公子的课业。”
“不忙。”许清宜颔首说道:“见见世子吧。”
“是。”沈知节说道。
随后神情肃穆地看着床上,他对谢韫之敬仰已久,立刻上前两步,躬身深深—拜:“学生沈知节,拜见谢将军。”
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众人动容,看来沈举人对世子的感情,也是极为深厚。
谢韫之愕然,心道,许氏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个个都是如此……
他不喜煽情,没有必要。
好在沈举人也没有长篇大论,过了片刻才又道:“承蒙谢夫人错爱,令学生当小公子的开蒙老师。谢将军请放心,学生—定尽心教导小公子课业。”
许清宜在旁边笑吟吟。
有沈知节这个正直善良的人教导,珩哥儿以后必定不会走上当海盗的歧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后妈难当啊。
“沈举人有心了,以后我家珩哥儿就交给你了。”许清宜说道。
沈知节对这位赏识自己的夫人也是深深—拜:“请谢夫人放心,在下必不负所托。”
许清宜颔首,为裴彻和沈知节做介绍:“裴先生,这位是沈知节,沈举人,以后负责教导孩子们学文。”
随后对沈知节道:“沈举人,这位是裴先生,曾是世子麾下的将士,以后负责教导孩子们学武,你们—文—武,互相协助。”
成长嘛,德智体美劳都要均衡。
“裴先生。”
“沈举人。”
二人客客气气地见礼,异口同声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随后便相视而笑,气氛相当好。
许清宜在旁边看两种不同风格的帅哥,看得笑眯眯的。
—高兴就喜欢夸人,继续鼓励道:“两位都是人中龙凤,相信孩子们有两位的指导,以后也必定是名师出高徒。”
“谢夫人/嫂子过奖了。”二人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说道。
许清宜想起,沈举人的母亲还在外面候着,便道:“沈举人的母亲还病着呢,事不宜迟,我立刻遣人为几位安排住处,随后叫大夫过去。因此就先不留二位说话了。”
沈知节万分感激道:“让谢夫人费心了,在下无以为报。”
“客气。”许清宜干净利索地吩咐下去。
随后自己也去忙活别的了。
很快,世子的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墨砚有感而发道:“哎,咱们少夫人办事真个利索,也怪不得沈举人和裴先生,心里怕是感动不已。”
他是土生土长的家生子,自小跟着谢韫之出入,见惯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们。
平阳侯府。
许清宜出去了一趟,逛街逛了个尽兴,最后还带回来一堆吃的和玩的。
数量众多,堪比旅行带手信!
于是分成好几份,一些送到哥儿们的屋里,等他们下学回来就能吃到玩到。
一些分给下面伺候的人, 不拘贴身伺候的还是干粗使扫洒的都有。
谢韫之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好像热闹了起来,便知道许清宜回来了。
两个小厮好像领了什么东西回来,在那里叽叽喳喳讨论。
仔细一听,好像是吃的玩的……
这个新夫人性子和气,倒是喜欢惯着身边的人,谢韫之心想。
“跟着回来的嬷嬷说,少夫人和珩少爷出去逛街,被人认出了身份,随后一条街的人都争相给少夫人送礼物呢。”
谢韫之:“……”有这回事?
“少夫人也得体,教着珩少爷跟老百姓们打招呼。”
“咱们少夫人性子真好。”
“原来老百姓们都还记着咱们世子的好呢。”
“那是当然,世子战功赫赫,没有世子,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你说咱们吃这个肉饼,是不是老百姓送的?”
“那倒不是,嬷嬷说都付钱了,是少夫人吩咐的,老百姓们赚钱不容易。”
谢韫之心道,那是当然,付钱是应该的。
同时有些庆幸,自己这个妻子还算蕙质兰心,知书达理,而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孩子们正是需要这种以身作则的母亲。
两位哥儿下学回来,也看到了摆在桌上那些吃的玩的。
禛哥儿很高兴,立刻就不客气地吃起来,两只手左右开弓,嘴里囔着:“母亲真好,怎么知道我饿了?”
每次到下学的时候,他都饿得不得了。
往常回来就是吃点心零食。
后来许清宜说零食点心会吃胖,禛哥儿就再也不敢吃了!
临哥儿倒是反应平平,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好哄。
直到回书房,看见成堆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本,他呆了呆,这也太多了吧?
许清宜是暴发户吗?
这个质地的宣纸,笔墨,对比一下他自己花钱买的,好很多,便知道不便宜。
不管他承不承认,看到这么多的笔墨纸砚,确实是挺开心的。
大抵能用到他考完秀才了吧?
许清宜和往常一样,召集大家一起去用晚膳。
母子四人刚走出澹怀院,就在墙外遇见谢淮安。
对方用一双阴郁的眼睛看着许清宜,以及看起来和许清宜关系不错的便宜侄子们。
作为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子,谢淮安从来没有将兄长收养的养子,看作是自己的侄子。
这些野种们不配。
“大嫂。”谢淮安不带尊敬地喊了一声。
“二弟。”许清宜泰然自若:“有什么事吗?”
至于孩子们,似乎知道谢淮安不喜欢他们,便只是站在许清宜身后,没有喊二叔。
临哥儿是一向都不打招呼的,因为谢淮安曾经在私底下,喊过他小杂种。
他以为许清宜会让他们喊人,结果并没有。
“缙云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谢淮安背着手,语气理所当然地道:“还有那个常嬷嬷,既然你把她给了缙云,卖身契也一并拿来。”
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令许清宜一阵不适。
男女主有主角光环,她不想跟对方作对不错,但也不代表要俯首称臣。
许清宜说道:“二弟,缙云原是我的丫鬟,却背着我做出这等丑事,我是主她是仆,她怎么说也该给我赔礼道个歉,你说呢?”
谢淮安皱着眉,说道:“她怀孕了。”
言下之意,许清宜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怀孕的弱女子?
“?”许清宜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气笑。
“哦。”杜缙云怀孕怎么了,难道她就要惯着对方吗?
杜缙云怀的又不是她的孩子!
谢淮安道:“你别为难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很好。
既然谢淮安这么不要脸,那她也不客气了。
“是啊,她竟然不知廉耻,背着主子怀了主子未婚夫的孩子。”许清宜道:“如今连给主子斟茶道个歉都不愿意。”
还想要卖身契?
门都没有。
“我说了,是我的错,不关缙云的事。”谢淮安冷声道。
许清宜为什么就是要针对杜缙云?
“所以呢?”许清宜眨眨眼道。
“你要一个斟茶道歉可以,我代替她给你斟茶道歉。”见许清宜装傻,谢淮安看她的目光充满阴鸷。
“确实,你也有错。”可许清宜不怕,她说道:“那就你俩一起斟茶道歉好了。”
她这个受害者又不是受不起。
一睁眼就看见这么恶心的事,心灵直接受创好吗?
男主怎么了,男主了不起?
“你,许清宜!”谢淮安咬牙,眼底阴沉一片:“事已至此,你也和大哥成亲了,何必揪着缙云不放,她没有对不起你,你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这话许清宜就不爱听了。
狗男女,背着未婚妻偷情还有这么多理由?
她冷笑一声:“想要卖身契?可以。”
谢淮安心下一喜,又听见许清宜道:“下辈子吧。”
说完她移步就要走。
“许清宜!”谢淮安伸手去抓她的手臂,手劲极大,顿时疼得她嘶了一声,表情扭曲。
“母亲……!”
孩子们都被吓着了。
其中数禛哥儿反应最快,立刻冲过来用力推谢淮安:“你不要打我母亲!”
谢淮安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连忙松了手。
眼神却还是阴森地盯着许清宜,充满恶意:“你这样为难缙云有何意义,是你自己放弃了我的正妻之位,又何必纠缠?”
许清宜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皱着眉想,谢淮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认为她对他 ……余情未了吧?
呸!
太恶心了,恶心得一会儿的晚膳都吃不下。
“谢淮安,我是你大嫂,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许清宜冷哼:“你刚才对我动手,逼我交出杜缙云卖身契的事,我会如实告诉老夫人和侯爷。”
一提老夫人和侯爷,谢淮安的脸色顿时很难看,说道:“我何时对你动手,我只是想拦住你……”
“你动手了!你就是动手了!”禛哥儿气鼓鼓地瞪着他。
还有珩哥儿,也握紧两只小拳头,怒目看着谢淮安。
一旁的临哥儿虽说脸色如常,但也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许。
若是谢淮安敢再动手,他也能挡着些。
拿人手短,临哥儿只是不想白拿许清宜的东西而已。
“好孩子。”许清宜摸了一下禛哥儿脑袋,又抱起珩哥儿:“我们走。”
母子四人转身离去,独留谢淮安浑身不爽地站在原地。
许清宜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许清宜就是个木讷无趣的深闺少女,每次见到他都会脸红,无疑是恋慕他的。
这也是谢淮安觉得许清宜好拿捏的原因,还有什么比情更能牵绊一个人?
而现在,许清宜不喜欢他了吗?
这个念头,让谢淮安滋味复杂。
毕竟失去了对许清宜的掌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到了用膳的花厅,许清宜说到做到,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和侯爷,加上几个孩子作证,老夫人和侯爷气坏了。
谢淮安立刻就被侯爷提去书房教训,最后又被罚跪祠堂一天。
侯夫人听了心疼不已,亲自提着晚膳来祠堂看儿子,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疯了吗?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大嫂,你还去惹她干什么?”
“儿子只是想拿回缙云的卖身契。”谢淮安郁闷地道。
谁知道许清宜变了样,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就罢了,还变得嚣张跋扈,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许清宜。
“卖身契现在不急,她还在气头上,你去要什么卖身契!”侯夫人就知道,谢淮安挨罚又是因为那个贱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回头我会去要。”
谢淮安又不是傻子,母亲这么厌恶杜缙云,被母亲拿了杜缙云的卖身契,对方还会给他们吗?
侯夫人狠辣道:“以后你再为那个贱蹄子挨罚一次,我就扇她一巴掌,说到做到。”
“娘!”谢淮安忍不住了,为杜缙云叫屈:“缙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侮辱她?她只不过是命运悲惨,家道中落而已!您怎么这么恶毒!”
“什么?你说我恶毒?!”侯夫人气急,差点一巴掌呼在谢淮安头上,把这个脑袋糊了屎的不孝子扇醒:“什么叫做家道中落而已,她若只有这点错处,我会骂她?”
侯夫人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一个勾引主子未婚夫,背着主子爬床的贱蹄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谢淮安解释道:“那是我的错,不关缙云的事!”
“你住嘴!”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她若是堂堂正正,我还能高看她一眼,但现在,这辈子都休想我看得起她,贱人!”
做正妻的,哪个不恨偷偷爬床的贱婢子?
若不是看在杜缙云怀孕的份上,侯夫人早就撕了杜缙云。
谢淮安知道让长辈接受杜缙云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他们只是相爱而已,这也有错吗?
想想也是可笑,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被人人喊打,而许清宜负气嫁给瘫痪在床的谢韫之,却人人称颂。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