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刷新我对他的印象。
坐在他车上我有些晕车。
我本来就不太喜欢香水这些味道重的东西，但是偏偏他车上放了一个味道很重的香薰。
那个花瓣形状的香薰还挂了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
可欣送的栀子花香。
秦书煜手忙脚乱地把那个香薰拿了下来。
但是那个味道却根本散不开。
开了一小时的车，我们终于到墓地了。
他到车后座拿出了一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花。
我本来想他一个人去见爸爸的。
但是他偏要拽我的手一起进去。
「秦书煜，别闹了，我们分开去。」
当时他没来，这次我更不需要他陪我一起。
「容一，我们还没离婚。」
他再次用离婚威胁我。
「而且，老师也想看我们在一起好好的，不是吗？」
19
爸爸特别满意秦书煜。
和秦书煜结婚的时候，他就说这辈子把我托付给秦书煜，他很放心。
爸爸很早就说过，他不能陪我一辈子，但是秦书煜可以。
但是现在看来，爸爸错了。
没有谁能依靠一辈子。
我等在旁边，看着秦书煜在爸爸墓前跪了很久。
他和爸爸保证，之后一定会对我好。
我相信秦书煜此刻是真心的。
但是真心抵挡不住现实的压力。
就像现在，他的手机已经响了三次了。
我瞥到了是张可欣的电话。
秦书煜看了看我。
「抱歉，可能是工作……」
「没关系。」
电话再次打过来，我直接帮他按了接通。
「终于打通了！书煜，我带学生出来课外实践，没想到在山里迷路了。」
「这边信号不好，我不敢找其他人，你能来救我吗？」
张可欣的声音很大，也听起来确实很慌张。
秦书煜问了地址和学生的人数，然后犹豫地看向我。
「去吧，去救她。」
我不用他开口，直接让他去了。
「职责所在，我懂。」
秦书煜挂断了电话。
「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是两个方向吗？你去吧，我没事。」
我不是在撒谎，是真的没事。
毕竟当时那么多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撑过来了。
现在这个，真的无关痛痒。
20
秦书煜走了以后，我在爸爸的墓前和他交代我打算和秦书煜离婚。
微风轻拂，扫开了附近的落叶，也扫开了我心里最后一抹犹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爸爸他同意了。
我直接打车去江大。
「院长，我选教学岗。」
院长有些为难.
他说我就算当时国外读了硕士，但是放到江大也是不够看的。
但院长人很好，他帮我联系了美院的领导，给了一个试岗的机会给我。
我其实不是秦书煜和张可欣想的那么不学无术。
当年我在国外学的是服装美学设计。
我两年就修完了本科的所有学分，接着申请了硕士学位。
之后一边在国外的某个奢侈品品牌实习，一边完成毕设。
当时那个国外的教授还热情地让我留下，邀请我加入他的团队。
只不过回国看爸爸的时候遇到了秦书煜，我就义无反顾地放弃了那边的机会，直接回国了。
现在想来，说不后悔是假的。
因为那个团队是顶尖的设计团队，如果我留下，现在估计已经是顶尖设计师了。
在院长诧异的表情下，我还申请了校内的教工宿舍。
「你不是和小秦在隔壁买房了吗，宿舍毕竟条件差一些，你怎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破。
院长也懂了，一边叹气一边让我好好准备岗位考核。
21
那天之后，我就直接搬到了学校住。
秦书煜没有再拦我，而是开始三天两头地给我寄东西。
也每天给我发消息报备。
我今天下课早，去东区食堂了，那边的炒饭你肯定喜欢。
我今天加班，给你买了杯奶茶送到你宿舍，是你喜欢的口味。
听院长说你的试岗考核有些难，我联系了我之前的同学，也许能帮得上忙。
消息发得比我当时追他的时候还多。
而我发的离婚的消息，他一个都没回。
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我忙着考核，也暂时搁置了。
按照正常考核要求，我根本不可能留下。
但是对美院老师的考核有一项是凭借参赛奖项，可以特招。
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准备设计大赛。
一边兼顾比赛，一边还有教学试讲，忙得焦头烂额。
天天熬大夜，但是前所未有的充实。
真正忙工作了才发现，我确实落下了很多。
之前秦书煜说得也没错。
我天天在家，和他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他每天和我说的工作辛苦，我也只能在旁边无关痛痒地安慰。
但是张可欣能和他讨论解决方案，能一起商量，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分担项目压力。
也难怪他和我没有共同话题。
22
终于，我赶在截止时间的前一天晚上提交了我的作品。
能不能留在江大，就看这次比赛了。
一个月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一下。
从宿舍出来，漫步在江大的操场。
因为是周五晚上，操场特别热闹。
有跑步的，有跳瘙市场摆摊的，有社团的舞蹈表演，还有在操场中间唱歌的。
时间仿佛停滞了，学校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我随手发了一个朋友圈，然后就坐在操场草坪上听歌。
之前我和秦书煜也喜欢周五来操场玩。
我缠着他给我买花，在操场中间借话筒给他唱歌。
我在上边唱得跑调，他在下边无奈又宠溺地听，然后在全场起哄中把我带下来。
一切都太熟悉了。
看着手机里依旧99+的消息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回他了。
原来不在乎的时候，是真的看不到别人发的消息的。
难怪他当时根本看不到我发的消息。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坚持每天给我报备。
我拍了一张操场的照片发给他。
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操场找我。
我以为要等很久他才回复，没有想到他秒回了我一句。
容一，我在，你回头。
23
我回头找了他一会。
终于，在操场的另一边发现了他。
我走过去，一路上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好久不见。」
我点点头，并不是很想和他寒暄，更不想和他聊什么过往。
「你今天很漂亮。」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因为忙那个设计稿，我已经几天没洗头了，戴了顶帽子遮住头发，衣服也是随便套了件T恤。
可以说是不修边幅。
秦书煜有洁癖，应该是看不惯我这样的。
他从背后拿出一束花，看起来是刚刚在操场买的。
「只剩下桔梗了，我挑了很久，希望你喜欢。」
我接过那束花，确实很漂亮。
但是我不喜欢。
就像秦书煜，他确实很好，但是我现在不想要了。
「你定个时间，我们尽快去登记离婚。」
秦书煜还是继续和我装傻。
我不理解，明明秦书煜是个很有规划也很理智的人。
但偏偏在离婚这个事情上一直和我装傻。
他让我原地等他一下。
我大概能猜到他要做什么，估计还是给我送东西，道歉之类的。
等了十分钟，他还是没回来。
我便直接打算走了，因为这些年等够了。
再也不想待在原地等他给我反馈了。
就当我收好东西准备走的时候，我听到操场上有人叫我的名字。
「沈容一，我答应你，我们离婚。」
24
操场中间，秦书煜拿着话筒对我喊话。
我满头问号。
他这是憋了个大的？
周边都是大学生，都在感慨，见过操场求婚的，没见过操场离婚的。
我觉得丢脸，更想直接走了。
没想到被秦书煜的学生拉住了，就是上次聚会的那个同学。
他把我拉到了人群前面。
我看着中间的秦书煜，他还朝我挥手。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我，知道了我就是那个被离婚的。
「我今天要送给她一首歌曲。」
秦书煜开始在上面唱歌了。
唱的是我之前很喜欢的一首歌。
只不过他也没什么音乐细胞，唱得很难听。
我都能听到周边有人小声笑他，说没想到高冷的秦老师是这个样子的。
他磕磕绊绊地唱完了一首歌，周边的同学都在起哄。
我静静地看着他，等他闹够了，也许就能结束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没有她我的生活会这么单调。」
「我不知道每天回家，看到她的痕迹却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会这么难受。」
「我做了一个我和她这七年所有聊天记录的词频分析，发现全是她在关心我，但是我却没有给她回应。」
「我答应过她爸爸，一辈子照顾她，但是我发现我没有做到。」
「是我的错，我让她失望了。」
「所以，沈容一，我答应和你离婚。」
「但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离婚之后，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25
旁边的人都暗戳戳地说：
「这是要离婚？这不是求婚的节奏吗？」
别说他们，我也懵了。
这种事情，我以为秦书煜是绝对不会干的。
之前和他在学校里看到过求婚的，他当时的评价是，哗众取宠，毫无意义。
但是我其实有期待过这个场景的。
期待秦书煜在所有人的祝福下向我求婚。
但是我始终没有等到他的求婚，因为就连当时结婚都是我先提的。
没有想到，这个迟来的仪式感，是在我们要离婚的时候。
他从台上走了下来。
把我手上戴着的戒指取了下来。
然后，他重新拿出了一枚戒指。
单膝跪地。
周边所有人都在起哄。
「答应他，答应他！」
「还是秦老师会啊，这不得感动死。」
「我的天，他老婆好幸福啊。」
是啊，确实是很惊喜。
但也只剩下惊喜了。
我也以为我会很高兴，我以为我能原谅他，我以为我会脑子一热答应他。
但是，我没有。
比起现在的惊喜和浪漫，我更害怕重蹈覆辙。
一旦回到生活的琐碎，我没有办法再经历一次之前的一切了。
我迟迟没有动作。
秦书煜看出了我的纠结，他没有再逼我。
他把两枚戒指都收了起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把我拦腰抱起。
我没有挣扎，而是把头埋在了他怀里。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倾泻。
在大家的起哄声下，秦书煜抱着我离开。
26
走出人群，他把我放了下来。
他把我抵在墙角，不让我走。
「秦书煜，你闹够了没有？」
他没回答，而是盯着我看。
我扭头，一点都不想看他。
他却突然揽过我的脖子，低头吻我。
这个混蛋！
我又气又急，下意识地推开他，但他吻地很疯狂，几乎不给我一点呼吸的空间。
我被他吻得没有了力气，只能靠在墙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
结婚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疯狂。
「秦书煜！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像刚刚说的，我们离婚。」
他把签好的离婚协议递给我。
然后一个人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更气了。
真是混蛋。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无赖的人。
我把离婚协议书扫描成电子版发给陈晨。
陈晨看完后告诉我，秦书煜不但把房子给我，还把他名下的车，其他动产和不动产能转移的都转移给我了。
用她的话说，他就差把裤衩子都扒下来给我了。
陈晨还委婉地暗示我，其实这男的还是可以的，让我再考虑考虑。
她说见过很多男的在离婚的时候为了一点钱争个你死我活的。
但是像秦书煜这样的，第一次见。
我笑了笑，告诉她我不想再考虑了。
最近一个月，我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
就像我之前对秦书煜来说，只是生活上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现在对我来说，秦书煜成为那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27
过了所谓的离婚冷静期，我和秦书煜算是彻底结束了。
我参加的那项设计大赛也终于有结果了。
我拿了新锐设计二等奖。
虽然只是二等奖，但是因为大赛级别高，所以我暂时能留在江大。
在江大美院，我和其他老师也都相处得很好。
学生也特别有趣，给他们上课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起来。
还有学生总在课后调侃我，问我秦书煜是不是还在追我。
我每次听到，都会一笑了之。
说来好笑，明明离婚了，却比之前没离婚的时候，更常能看到他。
也经常听到不少学生和老师在聊我和秦书煜的八卦。
一是因为秦书煜在江大还挺出名的。
当时那么一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离婚了。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秦书煜在追我，求我复合。
还因为秦书煜总是来美院找我。
我的办公桌上几乎每天都有他送来的花；
我上课的时候偶尔能瞥到他在教室外边看我；
甚至下雨的时候他会拿着伞在外边等我。
这些关心放到以前是感动，但是放到现在，只有负累。
28
在美院，我学到了更多，也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我知道了自己更多的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当初真的很傻。
现在我的生活得很好，做着我喜欢的事情，有自己追求的目标。
我还打算继续攻读博士。
重新联系了我留学时的那个教授。
教授知道我有意愿继续回去读书，他特别高兴地给我发了offer。
这次是秦书煜还留在原地，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了。
在离开的前一天，我还是主动联系了秦书煜。
他知道我出国留学的事情后，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说的话很多。
但最后也只是祝福我一切顺利。
我看得出来，他也在渐渐放下我。
这样很好。
毕竟曾经相伴一场，不愧相识相知。
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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