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叛军!快逃!快逃啊!”
“不要杀我……救命……救命!!啊!”
染血羽箭穿透胸口带走悲鸣呼喊,温热的尸体跌入泥泞,鲜血流淌,映照出痛苦狰狞的容颜,死不瞑目。
血流成河,染红了大地。
两旁茅草屋火光冲天,窗格里的影子扭曲挣扎大声吼叫。
而外面刀光剑影,叛军杀红了眼,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似鬼似魔。
方文琬便是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五感恢复的瞬间,鬼哭狼嚎和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几欲穿透她的鼓膜,造成片刻失聪。
身上的伤口让她忍不住痛苦低哼。
痛。
实在太痛了。
身体好像被割裂成两半,痛到她灵魂都在蜷缩。
“8、4、2、7……”
方文琬艰难挤出几个字。
【宿主请忍耐一下,系统正在检测……】
【检测完毕,致命伤口不可逆,危险!危险!宿主生命值正在急速下降,开启自动修复功能……】
【修复完毕,系统储存能量不足,即将进入休眠模式……】
方文琬感受到伤口在愈合,不禁松了口气。
呼吸间,刺鼻的血腥味猛地窜进鼻腔冲入大脑,差点没把她熏晕过去。
方文琬浑身痉挛了一下,趴在地上止不住干呕。
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她这才发觉自己处在的地方是怎样的人间地狱,箭矢呼啸挟着凄厉的惨叫声,地上满是断臂残肢。
与方文琬面对面的一具尸体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失去脑袋后血淋淋的脖子正朝着她脸颊的方向。
方文琬震惊到无法言语。
“8427,这是什么鬼地方!”
系统沉默半晌,憋出一句话:“对不起宿主,因为时空涡流,我们穿错地方了。”
方文琬倒抽一口凉气,假笑:“呵呵,我有句m开头的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系统:“……”
“能不能穿回去?”方文琬问。
这鬼地方太危险,她可不想多待。
“不能。”系统察觉到方文琬的怒气,缩了缩脖子说出了一句能让方文琬跳起来暴打它狗头的话。
“我在修复这具身体的过程中能量用尽,将要进入休眠模式。”
后面的话系统越说越小声。
但这也不能怪它是不是,穿错这种事情它也不想的,系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方文琬闭上眼,气到不想说话。
系统小声哔哔:“我已经将错误报告发给主神,任务可以延后再进行,在我休眠期间,系统商城也将会关闭,请宿主提前做好准备。”
怕被方文琬精神力绞杀,系统快速说完,不等她有所反应就先切断了联系。
又怂又贱。
不过系统还是很有求生欲的,它给方文琬留下了一个基础的存储空间。
这个存储空间是方文琬第一次完成任务后主神给予的奖励,但她那时候已经有了系统商城和无限背包,觉得这个空间很鸡肋,就一直没有派上用场。
狗系统贴心地将在这个世界可用的物品挑拣出一部分存放在里头,多是低位面的一级植物种子、一级书籍、药物等。
手握这些东西,方文琬稍微有了点活下去的底气。
没来得及欣喜,方文琬眼前忽然阵阵发黑,须臾便晕死过去。
在失去意识前一瞬,她听到马蹄声接近,有个稚嫩的嗓音响起:“父王,大哥,她还活着!我看到她手指动了!”
城门外传来低沉的号角,烧杀抢掠的叛军一愣,然后瞬间变了脸色。
“黑甲军!是祁泰!”
“不好,祁泰的兵马来了!”
“快撤!”
说着,鸣金收兵,叛军纷纷背起粮食调转马头,朝着侧门的方向仓惶逃窜。
领头人金蒙看到一马当先的祁泰父子,啐了口,眼神阴鸷。
益州外围肥一点的几个城他们都已经吃完了,等到明年军队壮大,他何惧黑甲军!
想到这里,金蒙意气风发地咧嘴一笑,踏过脚下的尸体,准备策马离去。
正当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背后一道凛冽的破空声,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然而不等他闪身躲避,一支黑色的羽箭从他喉间直穿而过,金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高大的身体便从马上重重坠落。
他仰躺在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额头青筋直爆,表情狰狞,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宛如破碎的风囊。
“祁、祁……”
他艰难转过头,染血的手指着远处箭矢飞来的方向。
待看清后,金蒙瞳孔骤然猛缩。
只见马背上的人身姿颀长,着玄铁打造的黑甲,手中金色长弓正宛如一轮弦月,明亮的光辉刺得他双目生疼。
撘箭,拉弓,放!
黑色箭矢所过之处,必定带走一条生命。
百发百中,名不虚传。
待最后一个叛军被擒斩杀后,祁缙策马来到金蒙近前,居高临下打量他。
“金蒙?”
少年嗓音清冽如溪水敲击,面若玉仙,气质却凛冽如锋刃,眸光如雪,眼底满是肃杀之意。
杀他的竟然不是祁泰,而是他的儿子!
金蒙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挣扎了两下便咽气了。
祁缙砍下他的头颅,剑头一挑落入手中,递给身后的小兵:“将其挂在城门上示众,以振军威。”
“是。”
方文琬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睁眼看到屋顶一根横梁,四周细细索索的,也不知是老鼠还是什么,身上盖的被子还有一股难闻的馊味。
她连忙将被子甩开,深呼吸。
一转头,对上两双黑黝黝的眸子。
两个女孩一大一小,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六七岁,两人脸颊轮廓眉眼有点相似,应该是一对姐妹花。
姐姐手里捧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看到方文琬突然坐起来吓了一跳,药汁撒出来一些,她竟然也不觉得烫。
“你醒了,大夫说你失血过多,需要多补,这个药很贵的,你快点喝吧。”
说到药很贵的时候,她看了眼落在手背上的几滴药汁,脸上划过一丝肉疼。
方文琬没有接,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有警惕,不敢胡乱喝人家的东西。
姐姐似乎看出了方文琬眼里的不信任,嘴巴抿了抿,把碗搁在床头走开了。
妹妹咬着手指,依旧直盯盯地看着方文琬,像是要把她看出一朵花儿来。
方文琬任她打量,冷声道:“你看什么?”
妹妹不好意思一笑:“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方文琬一愣,没想过这个答案。
她穿了八个世界,每个世界的模样都不相同,但因为都是炮灰角色,出场快退场也快,从来没有人关注过她长得如何。
方文琬摸摸自己光滑娇嫩的脸蛋,心情有一丝异样。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小女孩沉吟许久,说:“二丫,他们都叫我二丫,我姐姐是大丫,我就是二丫,我还有个妹妹三丫,不过已经没了。”
方文琬没有问三丫怎么没的,她看到屋子里还有不少像大丫二丫这般年纪的孩子,有男有女。
她们大多背靠墙根而坐,表情很麻木,并不在意方文琬和二丫在聊什么。
方文琬以为自己落入了人贩子窝。
然而现实并非如此,这个地方叫慈孤院,是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
她从原主的记忆得知,慈孤院是周景帝祁宗在位时所设,并非每个封国都有,只因周景帝登基前曾是益州的宗王,所以慈孤院才能在蜀郡续至今。
但如今的皇帝姓尉迟。
周景帝死后,周文帝在宫外被刺杀。
周文帝的儿子周少帝年幼继位,手里无实权,尉迟皇后与外戚专揽国政,不到一年,周少帝被迫让位,尉迟伯即位为帝,定国号为炎,改元永盛。
然而好景不长。
永盛三年冬,尉迟伯突发恶疾,撒手人寰。
尉迟伯驾崩前宣其长子尉迟翼继位,其余兄弟不服遗诏,为夺位明争暗斗。
这一争,便是六年。
等皇权之争落幕,只剩下才能平庸荒淫无道的尉迟昌。
尉迟昌即位后,丞相李公佐、大将军陈威共相辅佐,时有宦官郑多弄权唆使,尉迟昌杀死兄弟姐妹,实行残暴的统治,终于激起各地起义。
叛军也由此形成。
这个世界概括起来就一个字——乱。
生在乱世,是不幸的。
这些表情麻木的小孩都是因乱世变成了孤儿。
方文琬也同样。
她的养父方怀生去年病亡,只留下她和一个寄宿在家的远房表姐。
表姐方娇在叛军来袭时和她冲散了,如今生死不明。
方文琬梳理完记忆,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
她环顾四周,看看穷到墙壁都漏风的环境,又看看床头那碗金贵的药汁,不禁冒出一个疑问。
这慈孤院都破烂成这样了,能有钱给她买药治病?
就算慈孤院每年都有朝廷发下来的银款,无亲无故的,她可不信管事能这么大方。
不然,其他人又怎会饿得面黄肌瘦,宛如皮包骨?
药汁凑近一闻,方文琬能分辨出几味药材,确实都是补血益气的良药。
她端起碗一口闷了,强忍着嘴里的苦涩,问二丫:“这里可是郫县?”
二丫摇头:“是都城。”
话音方落,门板外头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还有女人掐着嗓子骂骂咧咧。
“大白天的一个个都关在屋里等死啊!还不给老娘滚出来干活!”
顿时,屋子里的小孩皆闻声起动,脸上流露出一丝畏惧之色,低着头快速推开门板走出去,唯恐慢谁一步。
二丫也不敢多待,趿拉着露趾布鞋跟在大丫身后。
方文琬心中了然。
外头的人定是慈孤院管事之流。
等屋里的孩子全部到院子里,那女人仍在喝五吆六:“看看,你们看看,这都乱成什么样了?
衣裳洗完了吗?地打扫干净了吗?”
两个微弱的声音怯怯回道:“衣裳都洗了。”
“地也扫了。”
“你个小蹄子还敢顶嘴!”胖女人揪住两个小丫头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掐,“洗干净就能躲懒了?不会自己找活干?”
“老娘管你们吃管你们喝,还给你们遮风避雨的地方住,你们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一个个当起少爷小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