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鬓簪花》,是网络作家“沈归舟沈星阑”倾力打造的一本古代言情,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小说内容概括:儿,他一拍大腿。“兰州营,对,还有兰州营。我怎么把兰州营给忘了。”沈归舟被他吓了一跳,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兰州营虽不在南境境内,不过从兰州到猿猴峰全是平原,若是快马前行,不出五天便可到达。南境之困,朝廷若要派兵,必定会先选择让离得近的兰州营前来支援。”“其实,姑娘您让我们死守新安城,并不是仅仅为了给猿猴峰拖延时间,更是为了兰州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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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归舟不置可否,这赤影军团见过的人不多,但是听过它的传说的人还是不少的。
姚廉显然是被这个消息吓到,自顾自的继续说:“如果这城外真的是赤影军团……”
姚廉的思维完全发散,为了避免他的心理防线被自己吓破,沈归舟出言打断他。
“要靠猿猴峰的三千士兵挡住赤影军团是决计不可能的。但是若再加上兰州营,以及猿猴峰的天险,那还是有些胜算的。”
姚廉本来还在自顾自的嘀咕着,突然听到沈归舟这么说先是一愣。好一会儿,他一拍大腿。
“兰州营,对,还有兰州营。我怎么把兰州营给忘了。”
沈归舟被他吓了一跳,有必要这么一惊一乍吗?
“兰州营虽不在南境境内,不过从兰州到猿猴峰全是平原,若是快马前行,不出五天便可到达。南境之困,朝廷若要派兵,必定会先选择让离得近的兰州营前来支援。”
“其实,姑娘您让我们死守新安城,并不是仅仅为了给猿猴峰拖延时间,更是为了兰州营有足够的时间支援猿猴峰。”
看姚廉终于懂得她的深意,沈归舟松了口气。
姚廉说的没错,当日她说服本可以逃离的姚廉和那伤残的百十来号人砍断护城桥,死守这座城,就是为了给兰州营争取时间。
这场暴雨眷顾了他们,只是,沈归舟不确定,好运会不会一直眷顾着他们,眷顾着这座已经千疮百孔的南境老城。
如沈归舟所料,这场雨在第四天的清晨彻底停了下来。
大雨洗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没能冲散那压抑的死亡气息。
看着护城河里的水快速退去,沈归舟的心反而变得平静。
她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问旁边的姚廉:“都准备好了吗?”
姚廉握着悬在腰间的长剑,“姑娘放心吧。老弱妇孺都已经安全撤出城,城中各处可以设障设伏的地方都已经安排妥当。”
城门外已经可以看见赤影军团的身影,整齐的马蹄声和脚步声落在耳里越来越清晰。
这种场景让沈归舟有点熟悉的恍惚。
“姚将军,今日过后,或许只剩尸骨,更甚至是尸骨无存,你可会后悔?”
姚廉和沈归舟一样,一直注视着城外。
因为这几日的不休不眠,他脸上的的棱角隐匿在浓厚的络腮胡里,显得颓废,但那双凹陷的眼睛却是闪着从所未有的坚定。
“姚某出生军旅,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乃平生所愿。”
他转过视线,看向沈归舟。
“反倒是姑娘,保家卫国本应是男人的事情,然而今日姑娘却在这守护这一方城池,今日之后,你我都可能身首异处,姑娘就不后悔吗?”
沈归舟能听出姚廉话里的豪气与决心,她相信姚廉一定是个合格的军人。
对于他问她的问题,沈归舟思考了一会才回答:“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沈归舟虽然一心想找个不要流血的方式安静地死去,但若是今天她会死在这座城里,死在敌军的刀剑之下,她想她是会很欣慰的。
这个死法,沈归舟不反感。
因为这是她曾经想到过的死法。
巳时三刻,赤影军团整齐列队在护城河对面,旌旗飞扬,能看见的只有人头和马匹。
护城河的河水已经退去,新安城失去了上天给予的护佑。
离酉时还差两刻,沈归舟脚步轻快地踏进了县衙大门。
她心情很好,她已筹划,待会领到了那三两纹银,就先去翠云轩吃一顿,然后再去红袖楼看看红云,在那留宿一晚,明日再去翠云轩吃个早餐。
此后,她回白歌镇,睡一觉。
这一生,也就走到尽头了。
有时候,祸福真的很难分清楚。
比如今天,洗个澡能被砸两具尸体,明明离死只差一天了,偏偏还让她再经受一次碎骨的折磨。
可是,她在痛的地上打滚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株乌头。
乌头可是好东西,从头到尾,都有剧毒。
她摸着放在衣袖的那株乌头,心情越来越好。
先服毒,再烧炭,她坚信,这一次自己绝对会死。
正准备直奔账房,突然被拦住了去路。她一个刹车不及,差点和那人迎面撞上。
哪个不长眼睛的,是不是有病。
她抬起头,看到那张见不到眼睛的脸,眼角抽了一下,尽量放柔声音,“李捕头,您这是?”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没事就滚。
“韩娘子,大,大人,有,有事找你。”
她嘴巴比脑子反应要快,“又死人了?”
不是吧,她想死就那么难,他们死怎么就这么容易,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也不是她多想,她一个仵作,知县找她总不会是找她商量国计民生。
沈归舟欢快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雾,这该不会耽误她自杀的大事。
她的心思已经滚了一大圈,李老三才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是。”
不是死人。
沈归舟心情瞬间转晴,“麻烦您下次说话先说重点,好吗?”
既然不是死人,那应该不会影响她今晚的行程。
李老三被沈归舟这一番抢白弄的更说不出话来了,看他憋红的脸她有那么点心虚。
她正了语气询问:“不是死人,那大人找我有何要事?”
总不可能是衙门要给她发赏钱。
李老三估计是知道自己说话困难,反倒不开口了,直接拽过她胳膊就往大堂走。
这……虽然她不是个小姑娘,可好歹也是个女的。
她还是个寡妇。
“那个,李捕头,男女授受不亲。”
人微言轻,她的话直接被前面的人忽略掉。
整个县衙还没半亩地,不到一盏茶,沈归舟就被迫来到后院会客厅。
还未看到知县的身影,她先被几个喷嚏吸引了注意力。
沈归舟眨了眨还算大的眼睛,这才发现正堂端坐着一个陌生人。
一袭黑色锦袍,剑眉星目,玉冠束发,长发及腰,墨发和黑衣融入一体。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竟然是他。
山中的‘有缘人’。
她下意识低下了头,想藏住自己的脸。
低头的那一瞬,她想起了自己脸色抹的那半盒胭脂。
藏个屁,她现在和见他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想明白这点,她镇定下来,重新看向他。
只见那放在鼻子上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陈穆愉后来问过她,当时见到他,她是什么想法。
她诚实道出,那双手如果砍下来摆在家里应该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估计比咸菜要下饭。
“阿嚏”。
又一个响亮的喷嚏声让沈归舟灵魂瞬间归位,今天这县衙有贵客!
除了首位坐着外,旁边还站了三位。
一个个丰神俊朗,皆是穿着深色劲装,身姿挺拔,大长腿看的沈归舟眼睛一亮。
有点飒风景的是,三人动作统一地捂着鼻子,脸色十分复杂。
这是都感染了风寒?
她还没来得及行礼,坐在下首的知县站了起来。
“韩娘子来了,本官正要差人去请你呢?来的好,来的好。”
他似乎想迎上来,最后却皱着鼻子退了一步。
客气的语气,尤其是那“请”字,将沈归舟吓了一跳。
“大人客气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是小人不知大人有客人,就闯了进来,实乃冒昧。既然大人有事,小人先去旁厅等候,大人您先忙。”
提脚准备走人,离她最近的少年身形一闪,挡住了她的去路。
沈归舟拍着胸口,抬起头,“这位大……侠。”
少年看着知县,“这是仵作?阿……嚏。”
一个喷嚏,他高傲的形象毁之一旦。
沈归舟一向动作比脑子快,先一步往后跳开,险险避过了他的鼻涕与口水。
知县这次反应很快,立即指着她向端坐在上首的陈穆愉介绍:“陈公子,这位便是韩娘子,县衙仵作。那日,正是由这位韩娘子验的尸。”
沈归舟转过身,快速地扫视了一眼所有人。
知县又转过头对她道:“韩娘子,这位是京城来的陈沐陈公子,陈公子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听到验尸二字,沈归舟大概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叫到这里了。
上个月城西破庙那具无名死尸,还有下回分解。
京都来的,姓陈……
陈乃国姓。
再看上首那人气质,沈归舟心中震惊。
晋王陈穆愉!
难怪当着她的面杀了人也丝毫不见惧色。
沈归舟正考虑着要不要给他见个礼,陈穆愉自己先开了口。
“你是仵作?”
他果然没有认出她。
“这不废话嘛。”
嘴巴比脑子快,等沈归舟意识到不对时,已经将话说了出来。
这大厅突然变得有点冷,彼时,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收到了知县一记严厉的眼刀,沈归舟赶紧端正了态度,恭敬回话:“回禀这位公子,小人正是县衙仵作。”
大概是见她态度真诚,又是个没有见识的妇人,几人倒是没因她刚才那无心之言迁怒。
陈穆愉从衣袖里摸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掩着鼻子问道:“那人死因为何?”
沈归舟这十年也就验了两具人尸,很快反应过来。
陈穆愉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让她的心也提了几分。
出于对上级的敬重,她还是相当本分地看了知县一眼,以眼神询问是否要如实回答。
知县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韩娘子,公子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
瞪什么瞪,她这不是给他撑面子嘛。
她脸上笑得谦卑有礼,“回公子,一剑封喉。”
“可有其他伤痕?”
“没有。”
“可有可疑之处?”
这话问的……她又不是捕快。
沈归舟脸上愈发恭谦:“小人才鄙识浅,未看出其他可疑之处。”
她一直都低着头,不知道他是何神情。
就在她觉得脖子快要折了的时候,站在陈穆愉旁边的陈霄出声。
“今日烦扰大人了。多谢大人体谅我家公子丧亲之痛。”
“不敢,不敢。匪患猖獗,本官也是愤怒万分,斯人已逝,还望陈公子节哀。”
知县说的慷慨激昂,不知道的以为死的是他家血亲呢。
“告辞。”
随着话音,沈归舟眼角余光瞥见坐着的人站了起来,大长腿看的她又妒又恨。
几人朝她走来,脚步轻盈,落地无声。
“阿嚏。”
陈穆愉被她身上的香粉味熏得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抬头,担忧道,“公子,风寒可大可小,得赶紧看大夫。”
陈穆愉:“……”
陈穆愉用眼神拦住了身边的人,又冷眼看了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
她说错什么了吗?
陈穆愉那黑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口时,她有些晃神。
泉中那两具尸体,后来她捞出来查看了一番。
她在他们身上翻到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她看不懂的外族文字。
外族人?晋王亲临......
这南泉县是要有大事了?
知县的叹气声让她回过神来,也提出了告辞。
不管什么大事,只要不影响她自杀就行。
手比脑子快,快速抬起,夺过了那把刀。手腕再一翻,它原先的主人就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她不想当英雄,可无法忽视他们的无辜。
盛清月每杀一个人,就在心里骂一句江为止废物。
她的行为引来了更多的人围攻,她开始自顾不暇,最终只能仓皇而逃。
然后,她每骂一句江为止后,还骂一句自己。
甩脱敌人已是半夜,不同于之前的混乱,整座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盛清月踏着尸体躲避着搜城的敌人,心越来越堵。
她花了快十一年都没能解开的结在一瞬间解开。
她终于认清,有些东西是注定无法离弃的。
前方的小巷传来打斗声,盛清月改变了主意,稳了下气息,快速奔过去。
黑暗中,几个身穿天楚轻甲的将士狼狈的被后吴士兵围在中间。
面对敌人的嘲讽,狼狈的几人依旧一脸坚决。
尤其是中间那中年汉子,那双不服输红眼让盛清月有一种熟悉之感。
眼看那人就要死于敌军的乱刀之下,她冲了出去……
滂沱的大雨已经整整下了两天一夜,不曾停歇。
盛清月站在城楼上,看着城外的庄稼全部被淹没,替那些辛苦的庄稼人惋惜之余,却自私的希望这场雨下的更大些,更久些。
因为只有那护城河的水漫过了河岸,才能为这南境百姓拖延出一丝生机。
“姚将军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她将手伸出檐外,头也不回的朝身后的人道。
盛清月话音一落,一中年汉子从她身后的大柱子后走了出来。
他倒也是个直爽人,直接问道:“姚某就想问问沈姑娘,这新安城可能保住?”
盛清月甩掉手中的雨水,转过身来,看着他:“哦,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从哪里来,或者是哪里的探子。”
此时已经是新安城遇袭的第三天,和盛清月说话的人正是她那天晚上见到的那被围攻的中年汉子。
他那热血不服输的眼神,让盛清月出手救了他们一行人。
她随着他们几个一路躲避着敌军,顺便出手帮他们解决一些敌人。
一路逃亡中,盛清月知道他是这新安城的参将姚廉。
那日他们本是要前往封垚支援的,不曾想还未出城就遇上了敌军偷袭。
南境防线兵力一向都少,前些时日因为千域族叛乱,各地精锐又被抽调不少。
如今这新安城兵力加上城主府府兵也不过三百而已。
当知道敌军进城时,姚廉便带了手下士兵抗敌。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好在不畏死,也曾是沙场喋血的汉子,才能苦苦撑到后半夜。
他告诉盛清月,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还能活着,实乃天不亡他。
他义愤填膺的说着这话的时候,盛清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应该感谢她,什么叫天不亡他。那个时候,老天估计在哪个老相好那里躲着呢,还有空管他。
也不知是他看见了盛清月翻的白眼还是脑子转过来,随即说更应该感谢她。
盛清月客气地摆了摆手,一来二去,他的事情她知道了个大概。
他问她名字时,她也毫不扭捏地告诉了他——盛清月。
盛清月很大方的主动告诉他,她是从南泉县过来的,救他们完全是恰巧碰上罢了。
至于其他的,盛清月倒是没想要隐瞒,只是恰巧敌军发现了他们,他们没有了更深入了解的机会。
躲了几条街,盛清月发现进城的敌军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二百来人。不过这相对于新安城的防卫来说,也算是大敌。
再加上他们来的太快,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又因这城中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才造成了势不可挡的假象。
这一路过来,他们又汇合了几十个散兵。虽都有些轻伤,却还是比普通百姓要强些。
这样一来,他们成了一支不小的队伍。
反倒是后吴敌军,因为在城中到处搜索,散了队伍,几人一组行动。
弄清楚这些情况后,盛清月感到从所未有的憋屈。
他大爷的,他们这一群人竟然就被这么些人追着逃了一晚上。
更可耻的是,两百来人,差点灭了一座城。
此乃大辱。
砍了几个将一大姑娘拖到角落里的畜生,抓了个活口一问,确定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其余人要明天早上才能到后,盛清月决定要杀个回马枪。
此时盛清月并不是想做英雄,她仅仅是觉得被这么几个乌合之众追着跑,实在是太过窝囊。
她和姚廉合计了下,决定借着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关门打狗,将敌人逐一击破。
盛清月所料不差,借着夜色到城门口时,守城门的人仅有十来个人。
就这十来个人,竟然就堵住了全城人的活路。
盛清月气愤之余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什么时候,天楚子民竟是如此懦弱,天楚将士竟是如此无能。
敌人不及这满城百姓十分之一,他们却任由屠刀挥向自己,无力反抗。
姚廉打着手势让盛清月躲起来,打算自己带人偷偷将这十几人解决。
盛清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将手里的匕首朝着城楼上巡视的敌人扔了过去。
盛清月喜欢死人,因为他们让她有了一份稳定的差事,可以在白歌镇安稳混日子。
可她不喜欢杀人,因为血腥味会让她兴奋。
但是,对于该杀之人,盛清月从不手软。
今天晚上死在她手里的亡魂已经不少,她也不介意往生薄上再添几笔杀孽。
匕首扔出去的同时,盛清月抢过旁边一士兵手里的弓箭。
挽弓,搭箭,放手。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姚廉等人目瞪口呆。
看着城楼上的其余三人和那脖子上插着自己匕首的人一起倒下城楼,盛清月松了口气。
幸亏没射偏,不然她这老脸往哪里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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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
唐书墨虽还是背着莫焰,却十分轻巧地避过了他的攻击。
她也没有反击的意思,身形—飘,就落在了几丈之外。
如此轻功,看的众人—惊。
能轻松地躲避莫焰的连续杀招,更是让他们在松—口气的同时多了—分戒备。
云泽快速到了陆瑾庭的马车旁边。
他刚站定,还未来得及和陆瑾庭交流—二,就听到了—声有些哀怨的美人叹。
寻声看去,只见唐书墨有些无奈,又有些慵懒地开口,“唉,兄弟,不至于吧。就算这人头现在值五百两,你也不至于要我命吧?”
莫名其妙地质问,让莫焰重新酝酿好的动作—滞,—众吃瓜群众看着唐书墨—脸懵逼。
五百两?
什么意思?
“五百两?请问姑娘是......”云泽反应过来,觉得不对,连忙赶在莫焰再次动手之前出声。
云泽离唐书墨的距离有点远,他的声音也不算大,好在唐书墨听力不差,听的清楚。
唐书墨的眼神如她的声音—般慵懒,在云泽和莫焰身上来回扫了—遍,眼珠—转,有几分少女的狡黠。
她恍然大悟,“你们不会是误会我是土匪吧?”
众人心道:难得你不是吗?
她有些无奈,“唉,我不是土匪,对你们也不感兴趣,我的目标是他。”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人头。
云泽听着她的解释,在心里揣测她解释的可信度。
突然,他想起在前面茶亭时,听到的那些闲话,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她跟提菜—般随意的摇晃着手里的人头,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是官府的人?”
唐书墨没承认,可也没有否认。
她沉吟了—会,道:“差不多吧。”
云泽哑然,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这事还有差不多的说法吗?
唐书墨没他那么多的想法,解释做了,东西也已经到手,她便不想再在这里耽误时间。
“好了,误会也解释清楚了,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她虽看着懒散,实际—直都对莫焰保留着戒备。
问这话的时候她看的是云泽,但若仔细看,她看着的是云泽身旁的马车。
她知道,马车里的陆瑾庭才是能做主的人。
她有些疑惑,陆瑾庭为何还没揭穿她。
是还没看到她,还是已经忘记她。
云泽看出来了,此人不仅武功高,还是个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精明人。
她说的清楚,行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妥。云泽看了眼莫焰,还是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将视线投向了马车。
莫焰比起他来,显然是个做事更随心情的人。唐书墨的解释他听进了耳里,但却并不想就此作罢。
她问这话时,他眼里的阴郁再次划过,握剑的手已经蕴藏了几分内力。
正要出手,—个低沉的嗓音从马车中溢出来,“让她走。”
莫焰的动作—滞,心中不甘,却还是没有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那低沉的声音响起时,如山泉自林间响起,让人心弦—动。
本—脸慵懒和不耐烦的唐书墨那双狐狸眼不受控制地看了过去,恰好对上—双清冷的眸子。
还未等她看的更多,那不知何时掀起的窗帘已经放了下来,将那双眼,那个人,马车里的—切都严严实实的重新遮挡了起来。
虽是—眼,可以看出,那是个美男子。
那眼睛,那声音......
只是有些可惜,没能多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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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焰—向不多话,这次说这么多话很是少见。
原因还是和云泽—样,实在是担心沈星阑。
虽还是觉得小镇的大夫不见的高明,但沈星阑的确需要大夫。
他们的话没能改变沈星阑的想法。
“休息好了就走吧。”
他率先站了起来,迈腿朝外面走去。
—行人皆是纪律严明之人,见他起身,其他人也赶紧站起来。
云泽和莫焰无奈对视—眼,只能认命跟上去。
云泽抓紧时间吩咐了几人向店家补给了些干粮和水。
眼看就要追上沈星阑,云泽突然被店家拦住了去路。
店家拘谨地问着,“几位客官这是要去苏阳?”
莫焰闻言停下脚步,冷漠的视线扫了店家—眼,又和云泽对视。
其中深意,二人已经意会。
云泽看了眼拘谨的有些怪异的店家,又看了眼已经出了茶亭的沈星阑。
他递给了莫焰—个眼神,莫焰收到眼神,转身跟上沈星阑。
云泽打量着店家,反问道:“您如何知晓?”
他声音不重,表情也不像莫焰—般冰冷,可也给人压迫之感。
店家粗糙的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了—起,看的出来他很紧张,还有些害怕。
不过,他还是壮着胆子答了话,“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能到的只有苏阳城。”
原来如此。
云泽依旧未放松警惕,漆黑的眼睛给店家释放着压力。
许是压力过大,店家脑子难得灵活了—回,赶紧解释,“客官,您千万别误会,小老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各位—下。如果,如果。”
店家有些结巴,看上去似乎还有—些担忧、害怕。
更多的,是犹豫。
‘如果’了两次后,他终于说出完整的话语,“如果各位要走这这条路去苏阳,还是当心些好。”
云泽没有错失店家脸上的任何表情。
他明白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店家这话又勾起他的好奇。
他稍稍缓了下眼神,给人感觉温和不少,“不知您此话是何意?”
店家话都已经开了头,也就不好不继续说。
他看了—眼其他的客人,见没人看他们,就悄声道:“前面十里处的天行道有不少山匪,最是喜爱打劫过路的商旅。这个月,已经有好几支商队遭了殃......”
—盏茶的功夫,店家向云泽透露不少消息。
原来,前方的天行道上最近匪患严重,山贼横行,尤其是—个领头的叫做金刀狼的山贼,最是凶狠。他们不仅抢夺财物,还杀人,极其凶残。
对于此事,官府也无能为力。
半个月前官府发布了悬赏榜,半个月过去,那金刀狼的人头已经从—百两涨到了五百两,还是没有人能拿下。
倒是那金刀狼,这半个月来,又抢了好几个商队,还杀害了二十多条人命,其中不乏身手不错的镖师。
店家看沈星阑—行,都气质不俗,穿戴也看着甚好,还有两辆装满大箱子的马车。
这—看就是有身家的人,最是容易遭匪。
虽然他们都配着剑,可那些土匪连功夫高强的镖师都给杀了,这些人怕是也要遭殃的。
还带着乡里人的憨厚的他,见他们又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才忍不住提醒—番。
知晓了原委,知道店家也是—番好意,云泽有礼道谢后,快步出了茶亭。
沈星阑早已上了马车,莫焰坐在车前,云泽过来时,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更冷的眼神透露出他已经有些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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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迟枫一怔。
“八乡九镇剩下的只有断壁残垣,城里现在到处都是千域族人。”
她平静的话语一出,难民都露出哀戚,有低泣声在人群中响起。
殷迟枫的神情没太大变化,应该是早有预料。
问她,只不过是确认罢了。
他扫视四处,动了动嘴唇,最终却只是朝苏云蓝 说了句告辞,就带着人急急离去。
她想要叫住他,也仅限于想想而已。
南泉已是座死城,可它是天楚的城。
于国而言,它不能丢。
看着那些渐渐消失的身影,她觉得有点冷。
这个冬天好像比过去十年的冬天都要冷些。
战乱改变了她自杀的计划。
她原先是想在白歌镇死去,等尸体腐烂,被人发现,望大家能看在十年相识和十两遗产的份上,给她找一个埋骨之地。
现在,她如果自杀,多半是被扔进乱葬岗。
想到那环境,她决定先暂缓执行死亡计划。
从南泉逃出来,苏云蓝 带着所有的家当——十两银子,一路向北。
想要再找个如白歌镇一样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先安顿下来。
可惜,现实过于骨感。
苏云蓝 猜想不错,殷迟枫出现在南泉不是偶然,他是早就收到消息说千域族要叛乱,亲自前往南境,提前做出布防。
死的那个人是他派出的探子。
看到那具尸体时,他已经猜测到事情的走向。
只是,他没有想到域族人会提前起兵,做出屠城这等疯狂之事。
南泉惨案后,他很快出手反击。
殷迟枫年少有为,纵横沙场,镇北将军也绝非浪得虚名,很快就遏制住千域族势力。
只是,处处皆有意外。
据后世野史记载,天楚永盛二十六年十月初二,南境千域族举族叛乱,火烧南泉县郡,做出屠城的疯狂之举。
天楚永盛二十六十月初三,晋王殷迟枫接管南境防卫。
天楚永盛二十六年十月十五,紧邻天楚南境的后吴在南境防线上陈兵十万。
内有域族叛乱,外有吴兵压境。
晋王虽用兵如神,无奈南境多年太平,驻军仅有五万。
朝廷派援兵十万前往,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太平祥和的假象被打破,狼烟四起,赤地千里,白骨露野。
南境局势危矣。
后吴在南境陈兵十万的时候,苏云蓝 正坐在一个只有顶的茶棚里,举着值两个铜板的粗茶,遥望着前方的新安城。
离开南泉后,她自称苏云蓝 。
自此,也无人再知晓韩娘子。
她向北行了近半个月,还是没有走出南境。
一路走来,她还能时不时听到许多边境上的消息。
听到殷迟枫已经控制住南境局势时,她并不意外。
毕竟这是晋王亲临。
当听到虽然晋王还是没有平定叛乱时,她也不意外。
南境多丘陵和深山,千域族占据十万大山,占尽天时地利。
殷迟枫不熟悉环境,短时间内想要压下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需要时间,只要给他时间,这场战争的胜利一定属于他。
知晓这些后,她也开始放慢了脚步。
苏云蓝 早年就听说南境有一城名曰新安,虽不如江南,却也是山清水秀,最重要的是民风淳朴。
她打算去那看看,如果真的如传言那般好,那在那里住下来也是不错的。
她一向都是行动派,翌日就直接转道新安。
听到后吴陈兵十万的消息时,正是苏云蓝 做出这个决定的第二日中午。
她端着茶遥望着新安,幻想着那里的风景,幻想着那里的美人,总之幻想着她希冀的一切。
突然,有个不长眼的突然闯入打破了勾勒的画面。
远方有疾驰的马蹄声响起,扬起一阵尘土,她机敏地闭上眼睛,却没能拯救手里的那碗粗茶。
在歇脚众人的骂骂咧咧中,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有眼尖的人看清,那人一身带血的盔甲。说与身边人听后,骂咧声渐渐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凄凉。
还没有听到准确的消息,大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苏云蓝 又重新要了碗茶,还没喝完,茶棚又来了歇脚的。
后吴陈兵十万的消息随着他们在这简陋的茶铺里传开,周围陷入了死寂。
苏云蓝 有点忧愁,她的愿望好像要落空了。
晋王再用兵如神也抵不过南境无兵可用。
后吴突然发兵,让南境局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南境沿线十城,除殷迟枫亲自镇守的封垚外,其余皆是损失惨重。
一夜之间,三城失守。后吴士兵所过之处,只剩尸骸。
南境千里,一夜之间,沦为地狱。
当日在茶棚听到后吴陈兵时,苏云蓝 本打算在新安城里歇上一晚,再继续北上。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
那日,苏云蓝 踩着刚出头的月光进入新安城,刚找到一间客栈,还没来得及开房,城里就乱了起来。
混乱中,有人高喊,贼人进城了。
她愣了下冲出门去,只见街上人来人往,一片混乱。
有马蹄声从城门口传来,她似乎感受到了大地的颤抖。
想要返身回客栈去躲一躲,一回头,客栈已经大门紧闭。
苏云蓝 仰天看了一眼,觉得这肯定是菩萨在惩罚她从没有给他们烧过香。
你大爷。
不是说殷迟枫是战神吗?妈的,这才一天一夜,就让后吴越过了南境防线。
苏云蓝 在心里将殷迟枫骂了一通,想起那张好看的脸,再没有了惊艳。
中看不中用。
这夜,还没得到休整的她,又只能和大家一起赶紧逃命。
只是,南境千里,哪里才是生路?
随着众人还未跑出几步,敌人已经到了身后。
惨叫声在身后响起,让她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
休管他人瓦上霜。
她抬脚要走,重叠的惨叫声,张狂的笑声,粗鲁的咒骂声,绊住了她。
耳边有刀风声,苏云蓝 险险避开,结果,还是迎了一脸的鲜血。
那把被她避开的刀,落在了旁边一位老婆婆身上。
看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血脱离了控制,快速涌上喉管。
眼中所见的鲜血让她好像清醒了些。
有些事原来并不是时间可以磨灭的。
这片刻的时间,已经有千域族人发现孤零零的她,好几个人带着狰狞的笑容朝她走来。
有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她寻声朝他们身后看去。
不远处的铺子门口,好几个人将一女子压在身下,她的衣服已经破成碎片被扔在地上。
火光印出那张青春却绝望的脸,那是李郎中家的小女儿,昨天刚和镇东头的黄裁缝家儿子定亲。
傍晚,她路过药铺,藏着幸福的少女满脸羞涩地唤她“韩娘子”。
“艹。”
狠狠地咒骂一句,挡住一只朝自己伸过来的猪蹄子,抬脚狠狠地踹向他腹下。
此刻盛清月承认,她是迁怒了。
不过,也只能算那人倒霉,谁让他此刻离她这么近呢。
那人疼的手里的弯刀脱落,她伸出空闲的右手接住,快速抬起。
这一刻,她所见之物只是畜生而已,怎配活着。
手中的弯刀划过他们的脖子,她脚步不停,直奔药铺门口,奋力将手中弯刀扔了出去。
弯刀从那人后背插入,贯穿心口。她随后而至,将趴在李家女儿身上的尸体踢了出去,又快速将剩下几人全部撂倒。
刚想要扶起那姑娘,敌人已经反应过来,提着刀朝她砍。
处理掉那些杂碎,再回头,可怜的姑娘正好将一把弯刀插进自己的胸口。
盛清月伸出手,触手不及。
李家小女有一双水灵清纯的大眼睛,此刻那眼底映着火光,满是绝望。
这一夜,南泉县郡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南境。
这一夜,南泉县郡近两千百姓成了冤魂,死不瞑目。
这一夜,盛清月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她连夜奔赴县城,想要求援。然而,一路而来,只有残肢死尸,不见活口。
黎明时,她避开在城中巡视的千域族人,抵达府衙门前。
往日还算威严的府衙,只剩几根房梁还在燃烧着。
晨风一吹,尸体的焦臭味扑鼻而来。
她想起那个有点小鸡贼可还勉强算个好官的知县,那个一年比一年胖的李老三,还有那个不久前还见过的母女……
阳光照常升起,天空碧蓝如洗,照亮的只剩满城苍夷。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她还没感慨完,就被人发现了踪迹。
盛清月狼狈地杀出城,狂奔十余里,才甩脱那些讨厌的人。
身上不是鲜血就是炭灰,衣服还有好几处被烧破的地方。头发连梳都没梳,这一夜下来,此刻就像顶着一猪窝。
当在一处溪水处看见自己的倒影时,她差点吓得跌倒在水中。
最惨的就是她那张脸,已经看不清五官。她吓得赶紧掬了两捧水,洗了把脸。
这一夜惊魂,直到现在她才能坐下来,好好喘口气。
强迫自己杂乱的脑子冷静下来,分析起当前的形势。
千域族乃南境大族,十万族人,所居十万大山,绵延千里。
这次他们举兵叛乱,显然是蓄谋已久。
南泉地处天楚南境偏隅,又和千域族毗邻,首当其冲成为了千域族叛乱的牺牲品。
自百年前,千域族归附天楚后,南境再无战事。
南境多是高山峻岭,各城之间不好布防。兵力几乎都放在最外围的几个州城,边防也主要是为了防止邻国后吴陈兵。
长久的太平,让南境防御弱的厉害。
不曾想,外乱未起,内乱先至。
若要等南境驻军救援,估计至少也得是三天之后。
只是,三天的时间,还会出现几个南泉。
千域族叛乱,真的无人所觉吗?
盛清月突然想起江为止。
身份尊贵的晋王、镇北将军江为止只带着几个护卫低调的出现在南境,不可能是来郊游的吧。
另外,她发现了那日在山中被他杀死的两人穿的就是千域族的衣服。
不过,他是否有想到这千域族竟会直接屠城,如此残忍粗暴。
应该是没有的吧,不然……
盛清月还没喘匀气,远处官道上便传来惨叫声和呼救声。
在心中咒骂了一句佛祖他大爷,拔腿就往上面跑。
官道上一小队千域族人,正在抢劫难民的钱财和女人,现场一片混乱。
还未观看清楚局面,一具尸体就朝她当头砸下来。
体力透支的她为躲开那从天而降的尸体差点从坡上又滚下去。
“艹。”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盛清月提气跃上官道。
看着几个正想对一妇人下手的千域族人,她本来满腔的怒火,可是看清楚那妇人的脸时她心思有点不受控制的跑偏。
满脸皱纹不说,五官连清秀都算不上,因为逃难还一脸的灰尘。
这样的他妈都能下得了手,她着实是佩服的很。
不过,人还是要救的。
随手抢了把刀,刚要冲上去,耳边传来一阵箭矢簌簌之声,那些人就齐刷刷倒下去。
她快速回头,一队轻甲兵从前方的小路上出现。
队伍最前面的竟然是江为止。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个天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呢?
再见也就罢了,好歹也是缘分。
只是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每次见面她都是如此狼狈?
她下意识低下头,手里的刀也早就扔掉。
她思考着应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哪知,一行人直接小跑着从她身边过去。
他没有认出她!
盛清月偷着乐了下,准备闪人。刚要动,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她。
“韩娘子?”江为止语气是不确定的。
她脚步一顿,犹豫着要不要承认。
倒不是不想打招呼,她是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实在不适合故人相逢。
不过,故人相逢好像也不适合他们双方。
“陈公子。”
想着他也算帮过自己,还是打了个招呼。
她挤出一个亲和温柔的笑脸,问:“您这是?”
江为止有些诧异,没想到真的是她。
“南泉军情告急。”
他会答话倒是让盛清月有些意外。
“哦。”
这事是在意料之中,只是不曾想江为止会亲自前往。
“韩娘子是从南泉来?不知……”
盛清月打断他的话:“城灭人亡。”
第一次自杀失败的时候,唐书墨给自己设定了一个自杀缓冲期。
失败一次,就再多活一个月。
浑浑噩噩过了二十来天,制定下一次自杀的日子还差两天,领俸禄的日子先到了。
这一天唐书墨很兴奋,因为昨晚她终于想到了十分靠谱的死法。
先服毒,再烧炭。双管齐下,必定万无一失。
不过,那破药铺的毒药不靠谱,她决定亲自去山上找。
她住在白歌镇,去县城的途中有一座山。她想着,上午先去山上找毒药,完了再去县衙领响,时间刚刚好。
在山中看到一处清泉,见四周清幽,满身汗水的她只思考了一瞬,便脱衣服下了水。
刚将脸上的脂粉洗净,周边突然传来声响。
她动作一滞,有野兽?
不可能吧,这山荒凉,极少有人来,但这些年,她来过很多次,从未遇到过野兽。
那是有人?
这些年她往返这里多次,也没遇到过人。
林间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还在向这边靠近。
她听着还是决定先上去,刚要动,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她动作一滞,随即那种痛开始蔓延到每一根骨头。
艹,这个时候发作?
不等她有更多反应,丛林中有东西飞出来,然后直直砸在她身边。
水溅起砸到她脸上,她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她深吸一口气,低头一看只见一具头和脖子差点分家的尸体浮上来。
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正好看着她。
咒骂还未在心中形成,丛林中又飞出一个两个身影。
一黑一白,黑的在半空中被一剑割喉。
“砰。”
又被砸一脸血水的唐书墨,心情突然就平静了。
她甚至还注意到那两死人穿的竟然是外族服饰。
唐书墨挪开眼,先看见的是一把还在滴血的长剑,顺着那把剑抬头看向落在岸边的陆瑾庭时,他也正好看着她。
陆瑾庭也没想到泉中会有人。
唐书墨裸着肩膀,湿散着头发立在水中,鲜血染红了泉水,模糊了她的身影。
但是不难猜测,她此刻身无寸缕。
两具尸体一左一右环绕着她......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周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
最后还是身体的疼痛让唐书墨先反应过来,快速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至于为什么遮脸......她没有力气起来杀人了,也没有勇气将自己沉到血水里。
她的反应也让陆瑾庭反应过来,快速扯下身上的披风朝她扔过去。
同时他飞身朝她掠过去,披风将她罩住时,他的手已经拽住她的手,将她提了起来。
唐书墨飞出水面的那刻,手臂上的那只手环到了她的腰上。
披风没有顾及到的地方,有了皮肤的触感。
她应该杀了他的。
可是,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
还有,他好像长得很好看欸,这让她怎么忍心下手。
晃神的功夫,两人已经上岸。
脚一着地,陆瑾庭就放开了她。
仿佛,她是有什么传染病症一般。
唐书墨骨头痛的她发抖,他突然放手,让她失去了支撑,来不及反应便跌坐在地。
“啊。”
屁股摔在坚石上,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陆瑾庭看着她,握着剑的手紧了些。
唐书墨感受到杀气,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想杀她,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她弄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痛感,将头上的披风扯了下来。
陆瑾庭没躲避,就那样看着她露出苍白的脸。
见他如此,她停止了扯披风的手,没再管露出的胳膊和露出的腿,以及身后的空无一物。
林间山泉,清风拂面。
他们一男一女,一坐一立,一人衣袂飘飘,一人衣衫不整。
站着的神色冷漠,坐着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远看,如斯情景,如诗如画。
近看……
两人对视着,气氛变得比之前还诡异。
两人都在心里思量,杀还是不杀。
陆瑾庭看着唐书墨惨白的脸上不断有冷汗渗出,最终,他收起了剑。
唐书墨心中诧异,这是不打算杀人灭口了。
“把你今日看到的忘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犹如山涧清泉流动。
唐书墨回过神来,抓住了话中的奇怪之处。
他的语气没有威胁。
他不怕她将事情说出去?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如此坦荡。
“你不杀我吗?”
因为自身身体不适,她说话有些吃力,落在他人耳里,就像是惊吓过度。
陆瑾庭就是这样认为的。
他看了一眼泉中的尸体,如果他知道这下面有人,他或许......
没有或许。
“你跟他们是一起的?”
什么。
唐书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泉中的尸体,猝不及防又对上了那没有闭上的眼睛。
她挪了一下眼,鲜红的血色让她眼睛有些刺痛,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她赶紧收回视线,如实道:“我不认识他们。”
陆瑾庭并不是真的怀疑她,本就是顺着她的话接的一句话,看着她惊恐的神色更加确定她真的只是不幸被卷进来的无辜之人。
他又问:“你是当地人?”
可以算是。
“我经常来这山上采药。”
陆瑾庭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睛,没有在里面看到闪躲和心虚。
沉默片刻后,他反问,“那我为何要杀你?”
他又不是滥杀之人。
这?
他的理直气壮,将唐书墨给问住了。
难不成她要自己给他送上一个杀她的理由。
她垂眸,没有说话,看着就像是胆怯的小姑娘,弱不禁风。
陆瑾庭盯着她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这就走了?
唐书墨看着他消失在山林间的身影,有些晃神。
真的不杀她?
她看着身上纯白的披风,眼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既然如此,那看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她也放过他。
再抬头,那抹身影只剩下几片飘舞的衣角。
犹豫片刻,她朝他喊道:“下山的路在北边。”
他走的方向是没有路的,再走下去,今日怕只能在这山中打转了。
陆瑾庭听到声音,有些诧异。
下意识回过头去,只见她已经爬起来,背着他往另一边走去。
隐约间,他好像看到了裸露的皮肤,赶紧回过头。
“多谢姑娘。”
他还是礼貌回了一声,才朝北边走去。
唐书墨听到道谢时,正好抓住自己的衣服。
她动作一顿,嘴角微微扬起。
姑娘......声音真好听。
衣服穿上的那刻,她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垂着的右手,笑容蔓延到那双狐狸眼里。
好在是现在发作的,不然,这荒山野岭,她就要吓到刚才那位公子了呢。
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所有关节断开的那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一次,她一定要自杀成功。
和外面的警惕不同,沈星阑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心思。
不过,从以往他的习性推断,他似乎没有—点担忧。
云泽计划快速通过这里,但狭窄的道路限制了他们。为了保证马车顺利通过,还被迫放慢了速度。
前行了—刻钟左右,周围树木晃动变得厉害起来。
还不等云泽有更多想法,不少巨石和木材滚下山来。
—切太过突然,可以活动的空间又有限,众人不能逃离,纷纷弃马闪身躲避那些树木滚石。
好—会,这动静才停下来。
大部分的马匹都已经被砸死,横七竖八得倒在地上,场面有点惨不忍睹。
好在—行人个个身手不凡,仅有几个被石头擦伤了手臂,均无大碍。
让人意外的是沈星阑所在的马车,因为有莫焰护卫—旁,马车稳当的停留在道上,没有丝毫损坏。
云泽的坐骑也幸免于难,并且还在混乱中逃出了混战区,远远的在前方—棵大槐树下等着,倒像是个看戏的。
还来不及清点损失,两旁的山里就传来阵阵声响。
个个握着长剑警惕起来,不出—会,就见有人从密林中冒出头来。
—个,两个......
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人,大家心里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真的遇到了土匪。
云泽依旧是气宇轩昂的站在首位,手中握着长剑,气势斐然。
莫焰对于这种情况显得更加淡定,连眼睛都未曾抬—下,依旧是冷冷地坐在马车前。
马车里的沈星阑,连面都没有露过,咳嗽声也停了下来。
他们的淡定落在那群土匪眼里却是十分怪异。
他们在这条道上劫过不少人,平民,商贾,世家,官僚......
他们的身份各不相同,但经过他们刚刚上的那道前菜后,再见他们兄弟,无—例外都是两股战战,惊慌失措。
就算是有身手的,看着他们兄弟也是会变—变脸色的。
可是,眼前的这些人……有些不正常。
土匪中为首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看着不像是个好人,也不像个土匪。
此人长得不高,面黄肌瘦,手里拿着大刀,看的让人怀疑他是否能举起它。
但若有人真有此疑惑,那就是大错特错。
此人来历没有几个人能说出—二来,但自从两年前来到这天行道,这条路上就再也没有太平过。
此人名唤金刀狼,这不是他本名,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这么叫他的,等大家知道有这号人物的时候就是这般叫他。
和他那不大起眼的外貌不同,金刀狼在道上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被他看上的猎物,不管是财,色,命都没能保住。
抢劫,杀人,掠货,奸淫妇女,他是样样榜上有名。
也正是如此,才不过两年,他已经是绿林榜上,和官府的通缉榜上位居前三。
反倒是苏阳太守被他这三天两头的杀人抢劫弄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就连后院里那些娇艳明媚的小妾他都没了观赏的心情。
金刀狼的人头赏钱也直接从—百两,—二再,再二三的涨到了白银五百两。
“哟,大哥,又是—群自以为了不起的。”
金刀狼身边的小土匪先沉不住气,用刀指着云泽等人戏谑着。
金刀狼不如小土匪那般看的开,他没有说话,用那双三角眼扫了—眼四周。